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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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原因？”
夏洛克看著端著兩個燒杯正往這邊走過來的克萊爾:
“抱歉，我這兩天唯一接觸的人只有你，克萊爾。”
“所以？”
克萊爾該感謝麥考夫送給她的兩張錄像了，視頻裏夏洛克穿著西裝，人模狗樣的出去，儼然一副有事要辦的樣子。
坐等福爾摩斯先生怎麽圓謊！
夏洛克灰色的瞳孔直視他正歪著頭，選擇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助手小姐。
視線裏，是克萊爾胸有成竹的鎮定模樣。
已經知道了事實真相√
為什麽還要問？
“是你帶來了病原體，克萊爾。”
夏洛克有始有終的完成了自己鬼扯的謊言。
克萊爾:“……”
呵呵，還真把責任推她身上了。總覺得福爾摩斯先生在生病之後就開始甩著節操往下走了。
“你確定？”
克萊爾危險地瞇了瞇眼，潛臺詞是——現在說實話，還能爭取寬大處理。
“Of course”
她已經把“我早就看穿了一切，不要再想著說謊了”的態度擺的這麽明顯，然而夏洛克還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難道麥考夫的錄像其實有假？
克萊爾覺得自己大小盲腸都要糾結到了一起。
證人也不是很可靠的樣子，讓她這個原告底氣漸漸不足。
被告人夏洛克·福爾摩斯淡定地捧起燒杯，卻沒有喝:
“為你的智商感到悲哀，克萊爾。”
她的智商早就因為新陳代謝一起流入大西洋了。
但哪怕是用腦殼想，克萊爾也絕對不會相信是她帶來了病原體這種惡意滿滿的謊言的。
“夏洛克，媽媽聽到你這麽說，一定會心痛自己曾經花的大把時間對你進行的紳士教育的。”
麥考夫一身鉛灰色的三件套，手持黑傘，語氣揶揄的出現在起居室的樓梯口。
夏洛克平靜的看了他的助手一眼:
克萊爾眼睛一亮。
——哦，她的外援來了。
第三十四章
“你好，麥考夫。”
雖然這麽說很奇怪，但克萊爾必須得承認，對於麥考夫的到來，她感到了欣喜。
——憑她一個人想要對抗夏洛克·福爾摩斯簡直是天方夜譚。
麥考夫微笑著坐好，他接下來應該是還有約會，所以這次的西服要比他平時穿的正式很多，口袋裏甚至還別了一塊同款的手帕。
“第一次的感覺總是這麽新奇，沒想到我的有生之年還能在貝克街感受到“歡迎”這麽奇妙的情感。”
他抑揚頓挫道:
“令人痛心的是它居然不是來自我唯一的手足。”
“哦，麥考夫，如果你選擇繼續用詠嘆調來說話的話，我保證這會是你最後一次新奇的體驗了。”
她聽著心累。
“咖啡，兩塊糖？”
忍著一胳膊的雞皮疙瘩，克萊爾挑眉問道。
“當然，如你所願，女士。”
麥考夫轉動著手裏的小黑傘，對夏洛克投以勝利的一瞥。
“所以你打算再胖三磅，來慶祝自己可悲的第一次？”
麥考夫:“……”
“……噗，抱歉，沒忍住。”
槽點太多，克萊爾實在沒崩住笑了起來。
長發隨著她的動作滑落到肩頭。
這麽一看，麥考夫好像真的又胖了，雙下巴已經有點露出苗頭的氣勢。
不過福爾摩斯先生這麽大喇喇地指出來真是太壞了。
夏洛克喝了口咖啡，面無表情地盯著麥考夫手裏和他同款的燒杯，聞聲轉移視線:
“麥考夫？你稱呼他麥考夫？”
克萊爾:“……”
導火索優雅的舉杯:
“好運，女士。”
克萊爾一頭霧水，她不是很理解夏洛克問點在哪裏。
戰火為什麽彌漫到了她身上？
她試探著:
“大福爾摩斯先生？”
夏洛克抿了抿唇，不說話，只是周身的氣質更冷了一些。
克萊爾:“？”
麥考夫忍著笑意，果然，百忙之中抽空來貝克街是正確的。
他提點了一句:
“我萬分期待你稱呼小福爾摩斯先生時的樣子。”
似乎懂了一點，不知道得出了什麽結論的克萊爾譴責地看向夏洛克:
“福爾摩斯先生，你真幼稚。”
夏洛克不以為然:
“從社會學來說，人因利益而走到一起，相互稱呼教名作為關系親密的第一步，我可否理解為。”
他盯著克萊爾，緩緩道:
“你已經和他達成了共識——而你們共同要對付的目標，是我。”
做壞事被抓個正著是什麽感覺？
克萊爾不自覺摸了把鼻子，在夏洛克銳利的目光下，毫無反駁的餘地。
而她的好戰友正一臉盎然的看的起興，愉快的轉動著他那把該死的小黑傘。
——出了事一點卵用都沒有！
關鍵時刻只能指望自己。
克萊爾清了清嗓子，覺得氣勢上就不能輸給對方，她擡起下巴:
“在此之前，或許我們應該談一談你生病的理由，福爾摩斯先生。”
鋒芒畢露的藍眼睛英勇無畏的對上灰色琉璃珠一樣的瞳孔。
“至於麥考夫的同盟？他一臉憂心的發現自己的幼弟背著所有人做了點危險的事情，正好我也對他的幼弟的某些行為而有一些小小的不讚同。”
夏洛克放下燒杯，諷刺一笑:
“水到渠成？”
“合情合理。”
至少克萊爾覺得他們有這個同盟的必要。
她盯著夏洛克:
“現在我們可以談一談你生病的理由了嗎，先生？”
“鑒於你無可救藥的記憶力，我不介意提醒一下，在你和別人達成同盟之前，我們……”
夏洛克突然閉上了嘴，因為麥考夫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漠然的轉頭看向窗外，倫敦的天是一如既往的灰暗。
……我們也有過一個約定。
夏洛克·福爾摩斯在生氣。
這個結論實在是太顯而易見了。
盡管他平靜的聲線甚至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而他剛剛未說完的話，克萊爾毫不懷疑，對方指的是不久之前的那個晚上。
月光下，只有兩排夏櫟的見證。
她信誓旦旦地許下的諾言。
……
“——我可以毫不猶豫的跟著你去冒險，做著在別人看來十分“怪胎”的事。
——我維護你的名譽，即使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世俗的眼光根本不會對你有一點影響。
——我不質疑你的決定，僅僅是因為，我是你的助手。
我是你的助手，這份關系沒有任何物質上的牽扯，它建立在我們信任的基礎上，因此，我還是你的朋友，乃至同伴。”
“好”
……
問題又回到了他們之前爭論的一個點上，夏洛克·福爾摩斯和克萊爾·阿卡珊似乎永遠缺了那麽一點信任。
克萊爾疲憊的嘆口氣:
“福爾摩斯先生，我只是在擔心你。”
……無論他做了什麽，但是能把自己搞到生病了的地步……
“我理解你尋求真理的心情，但你不能把自己的安危放在最後一位。”
氣氛實在是說不上好，除了麥考夫的小黑傘和地板發出的摩擦聲。
太安靜了。
片刻之後，夏洛克冷淡的聲音響起:
“最後一位？”
他嘲弄地看向面無表情的克萊爾，極盡諷刺:
“腳骨脫臼，拇指折斷，勇敢的和惡龍搏鬥的勇士似乎沒有發言的權利。”
……
“福爾摩斯先生，如果你是想提醒我，我是在自己受傷的情況下，還來費心費力的照顧純粹是因為你自己的任性妄為——那麽你做到了。”
如果是比諷刺，那真是太簡單了，只要模仿夏洛克和蘇格蘭場的對話就好了。
可是這次不同，因為福爾摩斯先生的嘲諷對象:
是她。
夏洛克那張英俊的，能讓人前仆後繼的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
“那麽，感謝你的照顧，阿卡珊小姐。”
……
克萊爾的嘴唇顫抖了一下似乎是想說什麽，最後還是閉上了。
夏洛克·福爾摩斯要是想欠揍，這個世界上哪怕是脾氣最好的人都會被他氣的跳腳。
但是……不應該是這樣的。
為什麽福爾摩斯先生會突然這麽惡意滿滿的諷刺她？
已經研究夏洛克·福爾摩斯好多天的克萊爾再次露出疑惑的表情。
幽深的眸子一點點睜大，最後被黑色的空洞吞噬。
……福爾摩斯先生，你發現了什麽？
早在他的幼弟質疑他的小助手對他的稱呼問題時，麥考夫就開始低頭欣賞貝克街用燒杯招待客人這一偉大創舉了。
理智的退出二人的爭論，盡管他臉上的微笑與現在的氣氛是多麽格格不入。
而且理智
——這大概是現場三人只有他才擁有的美德了。
克萊爾不認為他們在爭吵，和夏洛克·福爾摩斯爭吵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智商上的碾壓讓她毫無勝算的可能。
福爾摩斯先生，我們來比誰宇宙飛船開的好怎麽樣？
哦，現在的科技居然還停留在飛船這麽土的東西。
——她把這稱之為非暴力性戰略交流座談會。
主題是“論個人安危的重要性。”
如果忽略她攥的咯吱咯吱響的拳頭，那這場談話就更加切題了。
非暴力嘛。
克萊爾放下燒杯，語氣輕柔:
“我已經說了，福爾摩斯先生，當時我沒有足夠的時間去通知還在聖巴塞洛繆的你。”
她看向對方，眼睛裏是蔚藍如海洋一樣的平靜:
“而且福爾摩斯先生，我知道你早晚會找到那裏。如果不是沃克先生固執的想要等到聖保羅大教堂的鐘聲，我大概更早就能從那個地下室走出來了。”
無論結果多麽慘烈，但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唯一讓她猝不及防的——是你，福爾摩斯先生。
夏洛克面無表情地看著燒杯裏褐色的液體，如同一具精心雕刻的大理石雕像。
克萊爾笑了笑也沒在意，一口喝掉剩下的咖啡，笑著站起身:
“你們應該還有話要談，那麽我就先離開了。”
麥考夫拄著他的小黑傘，優雅的點頭致意，目送克萊爾一瘸一拐的離開這。
夏洛克……哦，他大概要維持面無表情的沈思狀到死了。
“不枉我讓林奇臨時取消了和菲律賓的座談會，夏洛克。”
麥考夫轉過頭，愉悅的看著對方:
“至少我應該感謝克萊爾，沒有她，我以為我這輩子都看不到你吃醋的樣子。”
“吃醋？”
夏洛克伸手拿起茶幾上的燒杯，在感受到它的溫度時皺了眉
——已經冷了。
而他的助手剛剛豪邁的一口悶完。
“愚蠢的多巴胺分泌，哪怕是尚未進化完全的猿猴也不會讓激素分泌的欲望來支配大腦。”
“而我記得，福爾摩斯的家訓是……”
“理智高於一切？”
麥考夫接過話頭，用一種似笑非笑的口吻:
“媽媽聽到這句話要哭了，夏洛克，擅自改了家訓，你是把剩下的三個福爾摩斯當死的了嗎？”
夏洛克換了個動作，十指交叉，置於膝頭，漠然地看著桌子上空餘的燒杯。
“看來你真的很閑，麥考夫，約克郡的集體死亡案件，只是因為他們的EP細胞受到幹擾，白細胞介素被中止分泌，原因在於郊區一家突然大規模出售的某種罐頭。”
“和菲律賓的談判根本不需要你親自去，適當的傲慢有利於擡高身價。你特意在出門前塞上那塊多此一舉的手帕，就是為了剛剛克萊爾的一句話。”
麥考夫微微笑了。
“聰明的女士值得被溫柔對待。”
他扯出那塊不符合他審美的手帕，傲慢地丟到一旁。
昂貴的，繡著巴寶莉經典logo的手帕，很多人一輩子也買不起的，就這樣被無情丟棄在地。
而在場的兩個人誰都沒有對此投去一分一毫的註意力。
“彈丸之國，妄圖漫天要價，美國把他們的想象力都養大了……”
夏洛克不耐煩的打斷:
“如果你還打算問主謀是誰，我只能說，吉姆·莫裏亞蒂……你可以離開了。”
“顯而易見我不打算。”
麥考夫看著他的幼弟，語氣輕柔:
“我們得談談克萊爾·阿卡珊小姐，看來今晚回去我要親自寫封信感謝信，因為她讓我看到了不止一個奇跡。”
第三十五章
“奇跡？”
夏洛克嗤之以鼻:
“看來除了菲律賓，巴黎座談的失利也給了你不少打擊，以至於你對奇跡的定義……如此平庸。”
“最後一次，夏洛克，不要再試圖侵入我的情報局。”
麥考夫用他的黑傘在他們兩人之間的茶幾上警告的敲了敲，隨即好整以暇道:
“但現在看來，你的好心似乎只得到了誤解。”
雖然他的兄弟表達善意的方式如此扭曲。
“我從來不知道福爾摩斯的基因裏還有好心這種東西的存在。”
夏洛克面無表情:
“敘利亞五百萬至今沒有得到水源的人民，還坐在家裏等待著國際救援呢。”
“在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之後。”麥考夫微微擡起下巴，驕傲的如同一個馳騁沙場的王者。
雖然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已經是了。
“我不是慈善家，帝國的利益永遠排在最前面。”
——即使代價是五百萬的人命。
麥考夫沒有說出最後一句，而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夏洛克一眼:
“這才是福爾摩斯。”
人總是因為得到而失去，而政客就是將利益最大化，將代價壓縮到極致的一群人。
在麥考夫看來，這個代價對他來說，無關痛癢。
而夏洛克正在做的某些事，代價恐怕是這個讓他操心了二十多年的弟弟付不起的。
至少在他這個政客頭子的眼裏，付出與得到，太不成正比了。
“危險總是讓人著迷，而我從不懷疑一個福爾摩斯對這方面的不可抗拒。”
麥考夫挑眉:
“你恐怕在做傻事，我親愛的夏爾，尤其是看到林奇交給我的，你去聖保羅的那段視頻，如果你為我辦事能以那樣的速度，敘利亞的人民也不至於等到現在，是不是？”
“麥考夫，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夏洛克終於將目光轉到了他哥哥的身上，大英政府還維持著他女神般神聖不可侵犯的正義臉告誡他不應該做傻事。
這真是太可笑了。
他直直看向麥考夫，篤定地說:
“你，不，你們已經無法攻破她的防禦系統了，是嗎？”
夏洛克想起他的小助手想要打車回家時脫口而出的話:
“我還要回去寫代碼呢……”
一個初入大學的化學系學生……編寫的代碼難倒了軍情五處。
看來他的小助手還不是蠢得無可救藥。
麥考夫沒有理會他的諷刺，而是低頭查看一則林奇發來的簡訊:
【完好】
完好，不僅是資料沒有缺失，還有軍情五處本身的防禦系統。
所以他弟弟的助手——總是給人驚喜的阿卡珊女士僅僅是生活無聊了，想要找點樂子？
“你眼睛裏的欣喜簡直讓我感到羞愧，麥考夫。”
“如果你一定要給我的表情下定義，請稱呼它冷笑……夏洛克，看來你的小助手還看不上那些我珍而重之的國家秘聞。”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願意浪費生命。”
“……你已經把你們劃分為一類人了嗎？”
一類人……
“在此之前，或許我們應該談一談你生病的理由，福爾摩斯先生……”
“……正好我也對他的幼弟的某些行為而有一些小小的不讚同……”
“合情合理。”
“現在我們可以談一談你生病的理由了嗎，先生？”
……
倫敦的十月，是冷的。
冰冷的咖啡流過口腔、食道，最後停留在胃裏，苦澀的味道足以腐蝕人的神經。
他知道他們之間一直存有矛盾，但這一次他的小助手卻決定不再裝傻，導火索是他這次生病……
……
“福爾摩斯先生，我只是在擔心你。”
“……我理解你尋求真理的心情，但你不能把自己的安危放在最後一位……”
……
“當然。”
他們怎麽可能不是同一類人？
“確定？”
“你已經到聽力退化的年紀了嗎？”
夏洛克拿過克萊爾用過的燒杯，目光專註。
……能想到用燒杯裝咖啡，這樣的人除了貝克街還能去哪裏？
都是怪胎……
麥考夫的表情沒有一絲不愉，相反，他興致盎然，看著夏洛克目光專註的看著燒杯時，甚至微微一笑。
克萊爾有一句話他非常同意。
——夏洛克·福爾摩斯簡直是任性妄為的典範。
他微笑著說:
“即使她看著的人，從來不是你？”
夏洛克把玩燒杯的手僅僅僵硬了一秒，然後反應過來，用指尖繼續轉動。
——石英砂燒杯，一共兩組，因為加入了其他特殊的材料，制作麻煩十分難得，所以他就只拿了兩組。
原本他是打算拿來研究約克郡的病菌的。
克萊爾不知道，所以順手拿了其中型號最接近咖啡杯的三個。
夏洛克覺得，即使她知道了它們的價值，也會在詢問他一句後，淡定的繼續，而且義正辭嚴:
“最好的咖啡就應該用最好的杯子。”
他的助手在金錢方面斤斤計較，唯獨對那種苦澀的液體情有獨鐘。
那麽……這其中，又有什麽故事嗎？
夏洛克垂下雙眼，長長的睫毛擋住銳利的眸光。
……麥考夫說，他的助手小姐看的不是他？
他勾起嘴角，而且向上帝發誓，這次絕對不含有諷刺的意味:
“她看著的人，不是我？”
他擡起眼皮勉強算是正視了他的兄長一眼，但還是對這個觀點嗤之以鼻:
“如果這是一個笑話，麥考夫，那麽我勉強接受……她的資料你也有一份，別告訴我你不好奇，尤其是在她展露了自己計算機上的天賦之後……你現在巴不得我和她好上，這樣你就能以家人的名義徹底壓榨她了。”
夏洛克不屑地看了眼對方，這種顯而易見的事連推理都不需要。
……能夠這麽淡定的把利用、壓榨掛在嘴邊的只有福爾摩斯。
被戳穿心事的麥考夫沒有一點不自在，如果事情真的能發展的那麽順利……
只要一想到克萊爾的加入能讓英國的國防再上一個臺階……
麥考夫看著夏洛克的眼神愈加柔和——夏洛克熊了這麽多年，總算是做了件讓他滿意的事。
他不再拐彎抹角:
“我只是擔心，夏洛克，顯而易見，她從醫院醒來的那一刻起，性情就跟以前大不一樣，這些都不重要——你不覺得她對你太過重視了嗎？恕我直言，你比人見人愛的英鎊差太多了。”
具體請參見蘇格蘭場。
面對夏洛克，他們才是正常人應有的反應。
麥考夫毫不猶豫的給夏洛克扣上了一頂“討人嫌”的帽子，而夏洛克本人毫無異議。
……這大概也只有在福爾摩斯家才會發生……
從麥考夫提到克萊爾的變化起，夏洛克就開始保持沈默
——他沒有足夠的證據去反駁，因為麥考夫說的是對的。
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片刻後，他緩緩道:
“你想做什麽？”
面對夏洛克的反問，麥考夫顯得很無奈:
“我只希望你的大腦仍然清醒，夏洛克，因為在我看來理智是你身上唯一的美德了。”
“……”
旁觀者清，麥考夫看的顯然比身在局中的夏洛克更清楚。
所謂理智高於一切這句話，早就隨著聖保羅大教堂的鐘聲，在那個昏暗的地下室裏碎了一地。
“你在意她，夏洛克。”
麥考夫靜靜地看著他的幼弟因為這句話而深深地皺起眉:
“我問的直接好了，你想讓她冠上你的姓氏嗎？”
夏洛克繃緊下巴，表面上看沒有一絲動容。
克萊爾不知道，福爾摩斯確實是一個貴族，雖然達不到她猜測的隱世大家的地步。
……而冠上姓氏，對於以此為驕傲的他們來說，是比宣誓更鄭重的承諾。
問題是，他願意嗎？
被一個女人捆綁、束縛？
過了很久，大約等麥考夫和林奇交待完菲律賓的後續事件，才聽見夏洛克說:
“No”
可見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麥考夫放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頓，神情頗有些遺憾:
“這麽看來，我就要損失一位計算機天才了？夏洛克，你就不能偶爾做一件讓我感到舒心的事，看在我為了你收拾了22年的爛攤子上？”
夏洛克瞟了他一眼——拙劣的試探。
“我在意她，並且從沒有試圖掩飾過這一點。”
麥考夫挑起眉，對夏洛克接下來的話表示期待。
“但這點興趣不足以支撐——”
夏洛克皺了皺眉，兩秒後才記起麥考夫提出的“冠上姓氏。”
他一臉驕傲的說出自己改編後的家訓:
“福爾摩斯的理智高於一切。”
看穿了一切的麥考夫微微一笑，接受了夏洛克給出的這個理由:
“這麽說你只是想找一個能跟上你思維的助手？”
夏洛克已經為這顯而易見卻還要浪費時間討論的事感到不耐煩了:
“如果你已經閑到八卦一個女人和我的關系，不如把精力放在別的方面，白金漢宮還有一個女人等著你去安慰。”
“……”
那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那是夏洛克·福爾摩斯第一次感興趣的有生命活動的女人。
麥考夫沒說的是，那還是一個很有可能成為第五位福爾摩斯的女人。
不過鑒於他的兄弟此時一臉篤定的神情，麥考夫理智的沒有說出來。
他也就是默默在心裏為他的兄弟點上一排蠟，哦，他覺得他會懷念夏洛克的那句話的。
“理智高於一切。”
第三十六章
上帝即公平。
盡管從小被父母拋棄，但克萊爾一直堅信
——他讓你吃了多少苦，就會在其他方面補償回來。
所以她等到了可汗。
然而夏洛克·福爾摩斯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徹底顛覆了她20年來的信仰。
……上帝在創造她時，絕逼是睡死過去了，才會讓她張揚了20年之後，又遇見夏洛克·福爾摩斯。
不同於她以往觀察的任何人——刺激，冒險，危機，這些常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東西，他就像上癮了一樣，哪多往哪去，而且完全不在乎身邊人的感受！
拖著一條瘸腿，與她離開221b的高貴冷艷不同，克萊爾艱難地行走在街道上，直到路過一家正在營業的小西餐廳。
正午時分，正是一天營業的高峰期，年輕的白領皺著眉頭，為了好看的業績，隨便一個雞肉三明治就能打發過去。
克萊爾借著側過身給她讓路的空擋，恰到好處的擋住了自己看見對方手裏的三明治時，赤裸裸的目光，順便咽了咽口水——不，她拒絕去看那些小情侶桌子上七分熟的牛排，她怕自己被誘惑，最終淪落到吃霸王餐的下場。
——費心費力地照顧了夏洛克·福爾摩斯一天，結果除了一杯冷咖啡什麽都沒混到！
不僅如此，她還被指責多管閑事！
雖然確實如此！但是福爾摩斯先生這樣當做笑話一樣的指出來還是太過分了！
盡管她離開的時候高貴冷艷不屑一顧，但克萊爾還是被夏洛克的態度傷到了。
那雙耀眼如寶石的灰眼睛裏是滿滿的嘲諷，曾經的星星點點化作刀刃的寒光，一下一下，戳的人心疼。
……心意不容踐踏。
所以無論海姆·沃克捅了她一刀還是兩刀，除非他動了她在意的人，否則她很難對那樣的人產生厭惡。
固執的、不顧一切的……
克萊爾嘆了一口氣繼續往前走，直到餘光透過玻璃窗，看見的那兩個熟悉的身影
——盧娜和……理查·布魯克？
……
倫敦作為一個經濟發達的大都市，無論什麽時候都是一副熙熙攘攘的狀態。
高挑漂亮的洋妞，手持拐杖的紳士，還有一年四季無休止的游客。
他們或匆忙或悠閑的從她身旁路過，越發顯得她一個人沈默的站在櫥窗外的行為有多怪異。
——即使作為朋友，她也不想順手打聲招呼。
克萊爾沈默著:
這兩個人無論遇見哪一個，她都可以笑著和對方聊到一起，順便還能飽餐一頓，但不排除現在的這種情況。
他們像情侶一樣面對面坐著，談笑風生，但克萊爾可以篤定的說:
他們不會是情侶，過去，現在，哪怕將來。
從《沈默的羔羊》起，為了更好的融入這裏，克萊爾看起了夏洛克嗤之以鼻的文學，從最先接觸的童話，到晦澀難懂的文學理論。
還有倫敦人民深以為驕傲的，莎翁淺吟低唱的愛情。
而這些故事教給她的，最直觀的感受就是:
在現實裏，愛情，可以有。
但刻骨銘心的愛情是不存在的。
盧娜，她天真熱情的朋友，她無法在她最期待的時候委婉的提出反對，只能看著她像海姆·沃克那樣，得到一個死了的愛情。
因為理查……
“嘿，克萊爾！”
模糊的聲音伴隨著玻璃的敲打聲從櫥窗裏頭傳過來。
克萊爾揚起笑容——反正也沒得選了啊
╮(╯▽╰)╭
冷靜的走到他們那一桌，期間，穿著燕尾服的服務生快步走到門口，為明顯手上帶著夾板的她拉開門
——其貌不揚的小店，服務卻還挺到位的，比起曾經遇到過的，只會對福爾摩斯先生花癡的那些……嗯，可以給福爾摩斯先生打個推薦。
……咦，為什麽要推薦給福爾摩斯先生？
克萊爾一瘸一拐的腳步一頓，然後以更為堅定的步伐朝前邁進。
她是嗶了狗了才會關心他的進食問題！
居然敢怪她多管閑事！餓死在貝克街算了！
“克萊爾，我還想去看你，你怎麽……”這麽狼狽？
盧娜詫異的看著她的好友，不期而遇的驚喜完全被她手腳上的繃帶所替代，因為現在的克萊爾實在是，太狼狽了。
蒼白到病態的臉，淩亂的頭發，還有無法忽視的夾板與繃帶……
“你又炸了實驗室了嗎？”
盧娜疑惑地皺眉，看著理查幫她拉開座位。
作為好友，她聽說過對方的光榮事跡，但從對方僅有的幾天學校生活來看，她的朋友著實不像回家還願意和學習打交道的那種人。她連筆記都不願做！
難道是愛在心裏口難開？
“差不多吧。”
蘇格蘭場召開了新聞發布會，宣布了兇手的死訊，在受害人家屬的眼淚下，這場聳人聽聞的屠殺所帶來的陰影，才徹底從倫敦人民的頭上逐漸消散。
至於那些留在心口的創傷，克萊爾覺得，只能讓時間去慢慢撫平了。
而那些未公布的細節，她不覺得適合當做聊天的談資，因此只能順著盧娜的理由，含糊的帶過。
等她淡定的落座後，理查敏銳地察覺出她掩藏在背後的不耐煩，隨即微笑著轉移了話題:
“說起來，我們這次是打算拜訪你家的。”
喚來服務生，就是之前給她開門的那一個，理查示意對方把菜單遞給克萊爾:
“但是你不在家，所以……”
“所以你們就順便解決了午餐問題，然後順便點了個情侶套餐？”
紅木的桌子，經典的蘇格蘭桌布，還有雕刻了花朵的歐式水晶瓶，裏面的玫瑰含苞待放，嬌羞的如同此刻的盧娜。
——她被克萊爾的情侶套餐說紅了臉，反覆強調他們只是點了一樣的牛排而已。
而理查，無懈可擊的笑容下，是一如既往的，清明的眼神。
所以克萊爾才說，他們不可能是情侶。
與豐富的菜品相對的是它同樣驚艷的價格。
原本她還看不上的幾種牛排在這裏的價格簡直讓她膜拜。
難道那些牛是吃英鎊長大的嗎？
滿足的點完她感興趣的菜品，克萊爾只覺得:
壕！不愧是壕！她就喜歡這樣識時務的！就算理查最後和盧娜吹了，她也要抱住這位真·土豪的大腿！
掃過菜單的封面一眼，克萊爾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
燙金的logo……貝克街什麽時候有這麽高大上的餐廳了。
……既然這麽高大上那還賣什麽三明治？
她要收回之前的評論，這絕對不是一家普通的西餐廳，負責人簡直壕到了一定的境界！
克萊爾恍惚地想:
其實那個白領拿的不是三明治，而是一沓披著三明治皮的的英鎊吧……
盧娜發揮了她身為小夥伴的作用，體貼地幫克萊爾切完了整盤牛排，並熱情的表達了自己打算親自投餵的意願。
克萊爾:“……”
不，她還不是三級殘廢。
盧娜你這麽熱情，讓那些沒有了雙臂的人情何以堪……
舉著叉子，克萊爾堅決的的拒絕了這個提議:
“不說我了，學校裏最近有什麽事嗎？我加入了一個實驗室——這樣的經歷對以後的就業挺有幫助的，而且我還參加一項研究關於化硝，教授委任了我一些任務，你知道的，避免不了的爆炸，三個月之後還有一場小測試。”
這都是實話。
三個月後她確實有一場測試，而且作為福爾摩斯先生的助手，這也算是一項任務。
克萊爾一本正經的扯著謊，早已離開校園生活的理查也看不出真假，然而這次盧娜並沒有上套，她仍然質疑於好友的行動能力:
“你確定，克萊爾？你看起來很嚴重的樣子。”
她指的是她手上十分有欺騙性的夾板。
當時為了逃脫，克萊爾不惜扭斷自己的拇指，布魯姆醫生建議她最好不要用力，如果她不想得到一雙畸形的手的話。
……這麽一說確實也挺嚴重的。
但是叉牛排的力度……
為了讓對方安心，克萊爾晃了晃剩餘的八根手指:
“至少我在數量上還是占優勢的。”
一直微笑著充當壁花的理查也站到了她的對立面，皺著眉頭，表情嚴:
“骨頭的生長是很脆弱的，克萊爾，你不應該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別害羞，克萊爾，每個姐妹淘都會經歷這個階段。”
盧娜小心拿走對方手上的叉子，叉起一塊牛排後，一臉認真的送到她嘴邊。
克萊爾:“……”
“好吧，讓我們各退一步。”
克萊爾扭頭避開嘴邊充滿誘惑的牛肉，單憑這個味道，看來質量與價格確實成正比……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就要接受這個傳說中“每個姐妹淘都會經歷的階段”！
商量到最後，就是他們問服務生要了一盒牙簽。
一臉糾結的看著這盤造型奇葩的牛肉，上面根根聳立的牙簽……克萊爾覺得自己想要吃飯的欲望也不是那麽強烈。
如果不是覺得更加丟人，克萊爾真想捂住臉:
他們三人還能更幼稚一點嗎！
這樣的吃牛排方式，放眼倫敦也是獨一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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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
夏洛克看著端著兩個燒杯正往這邊走過來的克萊爾:
“抱歉，我這兩天唯一接觸的人只有你，克萊爾。”
“所以？”
克萊爾該感謝麥考夫送給她的兩張錄像了，視頻裏夏洛克穿著西裝，人模狗樣的出去，儼然一副有事要辦的樣子。
坐等福爾摩斯先生怎麽圓謊！
夏洛克灰色的瞳孔直視他正歪著頭，選擇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助手小姐。
視線裏，是克萊爾胸有成竹的鎮定模樣。
已經知道了事實真相√
為什麽還要問？
“是你帶來了病原體，克萊爾。”
夏洛克有始有終的完成了自己鬼扯的謊言。
克萊爾:“……”
呵呵，還真把責任推她身上了。總覺得福爾摩斯先生在生病之後就開始甩著節操往下走了。
“你確定？”
克萊爾危險地瞇了瞇眼，潛臺詞是——現在說實話，還能爭取寬大處理。
“Of course”
她已經把“我早就看穿了一切，不要再想著說謊了”的態度擺的這麽明顯，然而夏洛克還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難道麥考夫的錄像其實有假？
克萊爾覺得自己大小盲腸都要糾結到了一起。
證人也不是很可靠的樣子，讓她這個原告底氣漸漸不足。
被告人夏洛克·福爾摩斯淡定地捧起燒杯，卻沒有喝:
“為你的智商感到悲哀，克萊爾。”
她的智商早就因為新陳代謝一起流入大西洋了。
但哪怕是用腦殼想，克萊爾也絕對不會相信是她帶來了病原體這種惡意滿滿的謊言的。
“夏洛克，媽媽聽到你這麽說，一定會心痛自己曾經花的大把時間對你進行的紳士教育的。”
麥考夫一身鉛灰色的三件套，手持黑傘，語氣揶揄的出現在起居室的樓梯口。
夏洛克平靜的看了他的助手一眼:
克萊爾眼睛一亮。
——哦，她的外援來了。
第三十四章
“你好，麥考夫。”
雖然這麽說很奇怪，但克萊爾必須得承認，對於麥考夫的到來，她感到了欣喜。
——憑她一個人想要對抗夏洛克·福爾摩斯簡直是天方夜譚。
麥考夫微笑著坐好，他接下來應該是還有約會，所以這次的西服要比他平時穿的正式很多，口袋裏甚至還別了一塊同款的手帕。
“第一次的感覺總是這麽新奇，沒想到我的有生之年還能在貝克街感受到“歡迎”這麽奇妙的情感。”
他抑揚頓挫道:
“令人痛心的是它居然不是來自我唯一的手足。”
“哦，麥考夫，如果你選擇繼續用詠嘆調來說話的話，我保證這會是你最後一次新奇的體驗了。”
她聽著心累。
“咖啡，兩塊糖？”
忍著一胳膊的雞皮疙瘩，克萊爾挑眉問道。
“當然，如你所願，女士。”
麥考夫轉動著手裏的小黑傘，對夏洛克投以勝利的一瞥。
“所以你打算再胖三磅，來慶祝自己可悲的第一次？”
麥考夫:“……”
“……噗，抱歉，沒忍住。”
槽點太多，克萊爾實在沒崩住笑了起來。
長發隨著她的動作滑落到肩頭。
這麽一看，麥考夫好像真的又胖了，雙下巴已經有點露出苗頭的氣勢。
不過福爾摩斯先生這麽大喇喇地指出來真是太壞了。
夏洛克喝了口咖啡，面無表情地盯著麥考夫手裏和他同款的燒杯，聞聲轉移視線:
“麥考夫？你稱呼他麥考夫？”
克萊爾:“……”
導火索優雅的舉杯:
“好運，女士。”
克萊爾一頭霧水，她不是很理解夏洛克問點在哪裏。
戰火為什麽彌漫到了她身上？
她試探著:
“大福爾摩斯先生？”
夏洛克抿了抿唇，不說話，只是周身的氣質更冷了一些。
克萊爾:“？”
麥考夫忍著笑意，果然，百忙之中抽空來貝克街是正確的。
他提點了一句:
“我萬分期待你稱呼小福爾摩斯先生時的樣子。”
似乎懂了一點，不知道得出了什麽結論的克萊爾譴責地看向夏洛克:
“福爾摩斯先生，你真幼稚。”
夏洛克不以為然:
“從社會學來說，人因利益而走到一起，相互稱呼教名作為關系親密的第一步，我可否理解為。”
他盯著克萊爾，緩緩道:
“你已經和他達成了共識——而你們共同要對付的目標，是我。”
做壞事被抓個正著是什麽感覺？
克萊爾不自覺摸了把鼻子，在夏洛克銳利的目光下，毫無反駁的餘地。
而她的好戰友正一臉盎然的看的起興，愉快的轉動著他那把該死的小黑傘。
——出了事一點卵用都沒有！
關鍵時刻只能指望自己。
克萊爾清了清嗓子，覺得氣勢上就不能輸給對方，她擡起下巴:
“在此之前，或許我們應該談一談你生病的理由，福爾摩斯先生。”
鋒芒畢露的藍眼睛英勇無畏的對上灰色琉璃珠一樣的瞳孔。
“至於麥考夫的同盟？他一臉憂心的發現自己的幼弟背著所有人做了點危險的事情，正好我也對他的幼弟的某些行為而有一些小小的不讚同。”
夏洛克放下燒杯，諷刺一笑:
“水到渠成？”
“合情合理。”
至少克萊爾覺得他們有這個同盟的必要。
她盯著夏洛克:
“現在我們可以談一談你生病的理由了嗎，先生？”
“鑒於你無可救藥的記憶力，我不介意提醒一下，在你和別人達成同盟之前，我們……”
夏洛克突然閉上了嘴，因為麥考夫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漠然的轉頭看向窗外，倫敦的天是一如既往的灰暗。
……我們也有過一個約定。
夏洛克·福爾摩斯在生氣。
這個結論實在是太顯而易見了。
盡管他平靜的聲線甚至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而他剛剛未說完的話，克萊爾毫不懷疑，對方指的是不久之前的那個晚上。
月光下，只有兩排夏櫟的見證。
她信誓旦旦地許下的諾言。
……
“——我可以毫不猶豫的跟著你去冒險，做著在別人看來十分“怪胎”的事。
——我維護你的名譽，即使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世俗的眼光根本不會對你有一點影響。
——我不質疑你的決定，僅僅是因為，我是你的助手。
我是你的助手，這份關系沒有任何物質上的牽扯，它建立在我們信任的基礎上，因此，我還是你的朋友，乃至同伴。”
“好”
……
問題又回到了他們之前爭論的一個點上，夏洛克·福爾摩斯和克萊爾·阿卡珊似乎永遠缺了那麽一點信任。
克萊爾疲憊的嘆口氣:
“福爾摩斯先生，我只是在擔心你。”
……無論他做了什麽，但是能把自己搞到生病了的地步……
“我理解你尋求真理的心情，但你不能把自己的安危放在最後一位。”
氣氛實在是說不上好，除了麥考夫的小黑傘和地板發出的摩擦聲。
太安靜了。
片刻之後，夏洛克冷淡的聲音響起:
“最後一位？”
他嘲弄地看向面無表情的克萊爾，極盡諷刺:
“腳骨脫臼，拇指折斷，勇敢的和惡龍搏鬥的勇士似乎沒有發言的權利。”
……
“福爾摩斯先生，如果你是想提醒我，我是在自己受傷的情況下，還來費心費力的照顧純粹是因為你自己的任性妄為——那麽你做到了。”
如果是比諷刺，那真是太簡單了，只要模仿夏洛克和蘇格蘭場的對話就好了。
可是這次不同，因為福爾摩斯先生的嘲諷對象:
是她。
夏洛克那張英俊的，能讓人前仆後繼的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
“那麽，感謝你的照顧，阿卡珊小姐。”
……
克萊爾的嘴唇顫抖了一下似乎是想說什麽，最後還是閉上了。
夏洛克·福爾摩斯要是想欠揍，這個世界上哪怕是脾氣最好的人都會被他氣的跳腳。
但是……不應該是這樣的。
為什麽福爾摩斯先生會突然這麽惡意滿滿的諷刺她？
已經研究夏洛克·福爾摩斯好多天的克萊爾再次露出疑惑的表情。
幽深的眸子一點點睜大，最後被黑色的空洞吞噬。
……福爾摩斯先生，你發現了什麽？
早在他的幼弟質疑他的小助手對他的稱呼問題時，麥考夫就開始低頭欣賞貝克街用燒杯招待客人這一偉大創舉了。
理智的退出二人的爭論，盡管他臉上的微笑與現在的氣氛是多麽格格不入。
而且理智
——這大概是現場三人只有他才擁有的美德了。
克萊爾不認為他們在爭吵，和夏洛克·福爾摩斯爭吵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智商上的碾壓讓她毫無勝算的可能。
福爾摩斯先生，我們來比誰宇宙飛船開的好怎麽樣？
哦，現在的科技居然還停留在飛船這麽土的東西。
——她把這稱之為非暴力性戰略交流座談會。
主題是“論個人安危的重要性。”
如果忽略她攥的咯吱咯吱響的拳頭，那這場談話就更加切題了。
非暴力嘛。
克萊爾放下燒杯，語氣輕柔:
“我已經說了，福爾摩斯先生，當時我沒有足夠的時間去通知還在聖巴塞洛繆的你。”
她看向對方，眼睛裏是蔚藍如海洋一樣的平靜:
“而且福爾摩斯先生，我知道你早晚會找到那裏。如果不是沃克先生固執的想要等到聖保羅大教堂的鐘聲，我大概更早就能從那個地下室走出來了。”
無論結果多麽慘烈，但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唯一讓她猝不及防的——是你，福爾摩斯先生。
夏洛克面無表情地看著燒杯裏褐色的液體，如同一具精心雕刻的大理石雕像。
克萊爾笑了笑也沒在意，一口喝掉剩下的咖啡，笑著站起身:
“你們應該還有話要談，那麽我就先離開了。”
麥考夫拄著他的小黑傘，優雅的點頭致意，目送克萊爾一瘸一拐的離開這。
夏洛克……哦，他大概要維持面無表情的沈思狀到死了。
“不枉我讓林奇臨時取消了和菲律賓的座談會，夏洛克。”
麥考夫轉過頭，愉悅的看著對方:
“至少我應該感謝克萊爾，沒有她，我以為我這輩子都看不到你吃醋的樣子。”
“吃醋？”
夏洛克伸手拿起茶幾上的燒杯，在感受到它的溫度時皺了眉
——已經冷了。
而他的助手剛剛豪邁的一口悶完。
“愚蠢的多巴胺分泌，哪怕是尚未進化完全的猿猴也不會讓激素分泌的欲望來支配大腦。”
“而我記得，福爾摩斯的家訓是……”
“理智高於一切？”
麥考夫接過話頭，用一種似笑非笑的口吻:
“媽媽聽到這句話要哭了，夏洛克，擅自改了家訓，你是把剩下的三個福爾摩斯當死的了嗎？”
夏洛克換了個動作，十指交叉，置於膝頭，漠然地看著桌子上空餘的燒杯。
“看來你真的很閑，麥考夫，約克郡的集體死亡案件，只是因為他們的EP細胞受到幹擾，白細胞介素被中止分泌，原因在於郊區一家突然大規模出售的某種罐頭。”
“和菲律賓的談判根本不需要你親自去，適當的傲慢有利於擡高身價。你特意在出門前塞上那塊多此一舉的手帕，就是為了剛剛克萊爾的一句話。”
麥考夫微微笑了。
“聰明的女士值得被溫柔對待。”
他扯出那塊不符合他審美的手帕，傲慢地丟到一旁。
昂貴的，繡著巴寶莉經典logo的手帕，很多人一輩子也買不起的，就這樣被無情丟棄在地。
而在場的兩個人誰都沒有對此投去一分一毫的註意力。
“彈丸之國，妄圖漫天要價，美國把他們的想象力都養大了……”
夏洛克不耐煩的打斷:
“如果你還打算問主謀是誰，我只能說，吉姆·莫裏亞蒂……你可以離開了。”
“顯而易見我不打算。”
麥考夫看著他的幼弟，語氣輕柔:
“我們得談談克萊爾·阿卡珊小姐，看來今晚回去我要親自寫封信感謝信，因為她讓我看到了不止一個奇跡。”
第三十五章
“奇跡？”
夏洛克嗤之以鼻:
“看來除了菲律賓，巴黎座談的失利也給了你不少打擊，以至於你對奇跡的定義……如此平庸。”
“最後一次，夏洛克，不要再試圖侵入我的情報局。”
麥考夫用他的黑傘在他們兩人之間的茶幾上警告的敲了敲，隨即好整以暇道:
“但現在看來，你的好心似乎只得到了誤解。”
雖然他的兄弟表達善意的方式如此扭曲。
“我從來不知道福爾摩斯的基因裏還有好心這種東西的存在。”
夏洛克面無表情:
“敘利亞五百萬至今沒有得到水源的人民，還坐在家裏等待著國際救援呢。”
“在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之後。”麥考夫微微擡起下巴，驕傲的如同一個馳騁沙場的王者。
雖然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已經是了。
“我不是慈善家，帝國的利益永遠排在最前面。”
——即使代價是五百萬的人命。
麥考夫沒有說出最後一句，而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夏洛克一眼:
“這才是福爾摩斯。”
人總是因為得到而失去，而政客就是將利益最大化，將代價壓縮到極致的一群人。
在麥考夫看來，這個代價對他來說，無關痛癢。
而夏洛克正在做的某些事，代價恐怕是這個讓他操心了二十多年的弟弟付不起的。
至少在他這個政客頭子的眼裏，付出與得到，太不成正比了。
“危險總是讓人著迷，而我從不懷疑一個福爾摩斯對這方面的不可抗拒。”
麥考夫挑眉:
“你恐怕在做傻事，我親愛的夏爾，尤其是看到林奇交給我的，你去聖保羅的那段視頻，如果你為我辦事能以那樣的速度，敘利亞的人民也不至於等到現在，是不是？”
“麥考夫，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夏洛克終於將目光轉到了他哥哥的身上，大英政府還維持著他女神般神聖不可侵犯的正義臉告誡他不應該做傻事。
這真是太可笑了。
他直直看向麥考夫，篤定地說:
“你，不，你們已經無法攻破她的防禦系統了，是嗎？”
夏洛克想起他的小助手想要打車回家時脫口而出的話:
“我還要回去寫代碼呢……”
一個初入大學的化學系學生……編寫的代碼難倒了軍情五處。
看來他的小助手還不是蠢得無可救藥。
麥考夫沒有理會他的諷刺，而是低頭查看一則林奇發來的簡訊:
【完好】
完好，不僅是資料沒有缺失，還有軍情五處本身的防禦系統。
所以他弟弟的助手——總是給人驚喜的阿卡珊女士僅僅是生活無聊了，想要找點樂子？
“你眼睛裏的欣喜簡直讓我感到羞愧，麥考夫。”
“如果你一定要給我的表情下定義，請稱呼它冷笑……夏洛克，看來你的小助手還看不上那些我珍而重之的國家秘聞。”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願意浪費生命。”
“……你已經把你們劃分為一類人了嗎？”
一類人……
“在此之前，或許我們應該談一談你生病的理由，福爾摩斯先生……”
“……正好我也對他的幼弟的某些行為而有一些小小的不讚同……”
“合情合理。”
“現在我們可以談一談你生病的理由了嗎，先生？”
……
倫敦的十月，是冷的。
冰冷的咖啡流過口腔、食道，最後停留在胃裏，苦澀的味道足以腐蝕人的神經。
他知道他們之間一直存有矛盾，但這一次他的小助手卻決定不再裝傻，導火索是他這次生病……
……
“福爾摩斯先生，我只是在擔心你。”
“……我理解你尋求真理的心情，但你不能把自己的安危放在最後一位……”
……
“當然。”
他們怎麽可能不是同一類人？
“確定？”
“你已經到聽力退化的年紀了嗎？”
夏洛克拿過克萊爾用過的燒杯，目光專註。
……能想到用燒杯裝咖啡，這樣的人除了貝克街還能去哪裏？
都是怪胎……
麥考夫的表情沒有一絲不愉，相反，他興致盎然，看著夏洛克目光專註的看著燒杯時，甚至微微一笑。
克萊爾有一句話他非常同意。
——夏洛克·福爾摩斯簡直是任性妄為的典範。
他微笑著說:
“即使她看著的人，從來不是你？”
夏洛克把玩燒杯的手僅僅僵硬了一秒，然後反應過來，用指尖繼續轉動。
——石英砂燒杯，一共兩組，因為加入了其他特殊的材料，制作麻煩十分難得，所以他就只拿了兩組。
原本他是打算拿來研究約克郡的病菌的。
克萊爾不知道，所以順手拿了其中型號最接近咖啡杯的三個。
夏洛克覺得，即使她知道了它們的價值，也會在詢問他一句後，淡定的繼續，而且義正辭嚴:
“最好的咖啡就應該用最好的杯子。”
他的助手在金錢方面斤斤計較，唯獨對那種苦澀的液體情有獨鐘。
那麽……這其中，又有什麽故事嗎？
夏洛克垂下雙眼，長長的睫毛擋住銳利的眸光。
……麥考夫說，他的助手小姐看的不是他？
他勾起嘴角，而且向上帝發誓，這次絕對不含有諷刺的意味:
“她看著的人，不是我？”
他擡起眼皮勉強算是正視了他的兄長一眼，但還是對這個觀點嗤之以鼻:
“如果這是一個笑話，麥考夫，那麽我勉強接受……她的資料你也有一份，別告訴我你不好奇，尤其是在她展露了自己計算機上的天賦之後……你現在巴不得我和她好上，這樣你就能以家人的名義徹底壓榨她了。”
夏洛克不屑地看了眼對方，這種顯而易見的事連推理都不需要。
……能夠這麽淡定的把利用、壓榨掛在嘴邊的只有福爾摩斯。
被戳穿心事的麥考夫沒有一點不自在，如果事情真的能發展的那麽順利……
只要一想到克萊爾的加入能讓英國的國防再上一個臺階……
麥考夫看著夏洛克的眼神愈加柔和——夏洛克熊了這麽多年，總算是做了件讓他滿意的事。
他不再拐彎抹角:
“我只是擔心，夏洛克，顯而易見，她從醫院醒來的那一刻起，性情就跟以前大不一樣，這些都不重要——你不覺得她對你太過重視了嗎？恕我直言，你比人見人愛的英鎊差太多了。”
具體請參見蘇格蘭場。
面對夏洛克，他們才是正常人應有的反應。
麥考夫毫不猶豫的給夏洛克扣上了一頂“討人嫌”的帽子，而夏洛克本人毫無異議。
……這大概也只有在福爾摩斯家才會發生……
從麥考夫提到克萊爾的變化起，夏洛克就開始保持沈默
——他沒有足夠的證據去反駁，因為麥考夫說的是對的。
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片刻後，他緩緩道:
“你想做什麽？”
面對夏洛克的反問，麥考夫顯得很無奈:
“我只希望你的大腦仍然清醒，夏洛克，因為在我看來理智是你身上唯一的美德了。”
“……”
旁觀者清，麥考夫看的顯然比身在局中的夏洛克更清楚。
所謂理智高於一切這句話，早就隨著聖保羅大教堂的鐘聲，在那個昏暗的地下室裏碎了一地。
“你在意她，夏洛克。”
麥考夫靜靜地看著他的幼弟因為這句話而深深地皺起眉:
“我問的直接好了，你想讓她冠上你的姓氏嗎？”
夏洛克繃緊下巴，表面上看沒有一絲動容。
克萊爾不知道，福爾摩斯確實是一個貴族，雖然達不到她猜測的隱世大家的地步。
……而冠上姓氏，對於以此為驕傲的他們來說，是比宣誓更鄭重的承諾。
問題是，他願意嗎？
被一個女人捆綁、束縛？
過了很久，大約等麥考夫和林奇交待完菲律賓的後續事件，才聽見夏洛克說:
“No”
可見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麥考夫放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頓，神情頗有些遺憾:
“這麽看來，我就要損失一位計算機天才了？夏洛克，你就不能偶爾做一件讓我感到舒心的事，看在我為了你收拾了22年的爛攤子上？”
夏洛克瞟了他一眼——拙劣的試探。
“我在意她，並且從沒有試圖掩飾過這一點。”
麥考夫挑起眉，對夏洛克接下來的話表示期待。
“但這點興趣不足以支撐——”
夏洛克皺了皺眉，兩秒後才記起麥考夫提出的“冠上姓氏。”
他一臉驕傲的說出自己改編後的家訓:
“福爾摩斯的理智高於一切。”
看穿了一切的麥考夫微微一笑，接受了夏洛克給出的這個理由:
“這麽說你只是想找一個能跟上你思維的助手？”
夏洛克已經為這顯而易見卻還要浪費時間討論的事感到不耐煩了:
“如果你已經閑到八卦一個女人和我的關系，不如把精力放在別的方面，白金漢宮還有一個女人等著你去安慰。”
“……”
那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那是夏洛克·福爾摩斯第一次感興趣的有生命活動的女人。
麥考夫沒說的是，那還是一個很有可能成為第五位福爾摩斯的女人。
不過鑒於他的兄弟此時一臉篤定的神情，麥考夫理智的沒有說出來。
他也就是默默在心裏為他的兄弟點上一排蠟，哦，他覺得他會懷念夏洛克的那句話的。
“理智高於一切。”
第三十六章
上帝即公平。
盡管從小被父母拋棄，但克萊爾一直堅信
——他讓你吃了多少苦，就會在其他方面補償回來。
所以她等到了可汗。
然而夏洛克·福爾摩斯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徹底顛覆了她20年來的信仰。
……上帝在創造她時，絕逼是睡死過去了，才會讓她張揚了20年之後，又遇見夏洛克·福爾摩斯。
不同於她以往觀察的任何人——刺激，冒險，危機，這些常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東西，他就像上癮了一樣，哪多往哪去，而且完全不在乎身邊人的感受！
拖著一條瘸腿，與她離開221b的高貴冷艷不同，克萊爾艱難地行走在街道上，直到路過一家正在營業的小西餐廳。
正午時分，正是一天營業的高峰期，年輕的白領皺著眉頭，為了好看的業績，隨便一個雞肉三明治就能打發過去。
克萊爾借著側過身給她讓路的空擋，恰到好處的擋住了自己看見對方手裏的三明治時，赤裸裸的目光，順便咽了咽口水——不，她拒絕去看那些小情侶桌子上七分熟的牛排，她怕自己被誘惑，最終淪落到吃霸王餐的下場。
——費心費力地照顧了夏洛克·福爾摩斯一天，結果除了一杯冷咖啡什麽都沒混到！
不僅如此，她還被指責多管閑事！
雖然確實如此！但是福爾摩斯先生這樣當做笑話一樣的指出來還是太過分了！
盡管她離開的時候高貴冷艷不屑一顧，但克萊爾還是被夏洛克的態度傷到了。
那雙耀眼如寶石的灰眼睛裏是滿滿的嘲諷，曾經的星星點點化作刀刃的寒光，一下一下，戳的人心疼。
……心意不容踐踏。
所以無論海姆·沃克捅了她一刀還是兩刀，除非他動了她在意的人，否則她很難對那樣的人產生厭惡。
固執的、不顧一切的……
克萊爾嘆了一口氣繼續往前走，直到餘光透過玻璃窗，看見的那兩個熟悉的身影
——盧娜和……理查·布魯克？
……
倫敦作為一個經濟發達的大都市，無論什麽時候都是一副熙熙攘攘的狀態。
高挑漂亮的洋妞，手持拐杖的紳士，還有一年四季無休止的游客。
他們或匆忙或悠閑的從她身旁路過，越發顯得她一個人沈默的站在櫥窗外的行為有多怪異。
——即使作為朋友，她也不想順手打聲招呼。
克萊爾沈默著:
這兩個人無論遇見哪一個，她都可以笑著和對方聊到一起，順便還能飽餐一頓，但不排除現在的這種情況。
他們像情侶一樣面對面坐著，談笑風生，但克萊爾可以篤定的說:
他們不會是情侶，過去，現在，哪怕將來。
從《沈默的羔羊》起，為了更好的融入這裏，克萊爾看起了夏洛克嗤之以鼻的文學，從最先接觸的童話，到晦澀難懂的文學理論。
還有倫敦人民深以為驕傲的，莎翁淺吟低唱的愛情。
而這些故事教給她的，最直觀的感受就是:
在現實裏，愛情，可以有。
但刻骨銘心的愛情是不存在的。
盧娜，她天真熱情的朋友，她無法在她最期待的時候委婉的提出反對，只能看著她像海姆·沃克那樣，得到一個死了的愛情。
因為理查……
“嘿，克萊爾！”
模糊的聲音伴隨著玻璃的敲打聲從櫥窗裏頭傳過來。
克萊爾揚起笑容——反正也沒得選了啊
╮(╯▽╰)╭
冷靜的走到他們那一桌，期間，穿著燕尾服的服務生快步走到門口，為明顯手上帶著夾板的她拉開門
——其貌不揚的小店，服務卻還挺到位的，比起曾經遇到過的，只會對福爾摩斯先生花癡的那些……嗯，可以給福爾摩斯先生打個推薦。
……咦，為什麽要推薦給福爾摩斯先生？
克萊爾一瘸一拐的腳步一頓，然後以更為堅定的步伐朝前邁進。
她是嗶了狗了才會關心他的進食問題！
居然敢怪她多管閑事！餓死在貝克街算了！
“克萊爾，我還想去看你，你怎麽……”這麽狼狽？
盧娜詫異的看著她的好友，不期而遇的驚喜完全被她手腳上的繃帶所替代，因為現在的克萊爾實在是，太狼狽了。
蒼白到病態的臉，淩亂的頭發，還有無法忽視的夾板與繃帶……
“你又炸了實驗室了嗎？”
盧娜疑惑地皺眉，看著理查幫她拉開座位。
作為好友，她聽說過對方的光榮事跡，但從對方僅有的幾天學校生活來看，她的朋友著實不像回家還願意和學習打交道的那種人。她連筆記都不願做！
難道是愛在心裏口難開？
“差不多吧。”
蘇格蘭場召開了新聞發布會，宣布了兇手的死訊，在受害人家屬的眼淚下，這場聳人聽聞的屠殺所帶來的陰影，才徹底從倫敦人民的頭上逐漸消散。
至於那些留在心口的創傷，克萊爾覺得，只能讓時間去慢慢撫平了。
而那些未公布的細節，她不覺得適合當做聊天的談資，因此只能順著盧娜的理由，含糊的帶過。
等她淡定的落座後，理查敏銳地察覺出她掩藏在背後的不耐煩，隨即微笑著轉移了話題:
“說起來，我們這次是打算拜訪你家的。”
喚來服務生，就是之前給她開門的那一個，理查示意對方把菜單遞給克萊爾:
“但是你不在家，所以……”
“所以你們就順便解決了午餐問題，然後順便點了個情侶套餐？”
紅木的桌子，經典的蘇格蘭桌布，還有雕刻了花朵的歐式水晶瓶，裏面的玫瑰含苞待放，嬌羞的如同此刻的盧娜。
——她被克萊爾的情侶套餐說紅了臉，反覆強調他們只是點了一樣的牛排而已。
而理查，無懈可擊的笑容下，是一如既往的，清明的眼神。
所以克萊爾才說，他們不可能是情侶。
與豐富的菜品相對的是它同樣驚艷的價格。
原本她還看不上的幾種牛排在這裏的價格簡直讓她膜拜。
難道那些牛是吃英鎊長大的嗎？
滿足的點完她感興趣的菜品，克萊爾只覺得:
壕！不愧是壕！她就喜歡這樣識時務的！就算理查最後和盧娜吹了，她也要抱住這位真·土豪的大腿！
掃過菜單的封面一眼，克萊爾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
燙金的logo……貝克街什麽時候有這麽高大上的餐廳了。
……既然這麽高大上那還賣什麽三明治？
她要收回之前的評論，這絕對不是一家普通的西餐廳，負責人簡直壕到了一定的境界！
克萊爾恍惚地想:
其實那個白領拿的不是三明治，而是一沓披著三明治皮的的英鎊吧……
盧娜發揮了她身為小夥伴的作用，體貼地幫克萊爾切完了整盤牛排，並熱情的表達了自己打算親自投餵的意願。
克萊爾:“……”
不，她還不是三級殘廢。
盧娜你這麽熱情，讓那些沒有了雙臂的人情何以堪……
舉著叉子，克萊爾堅決的的拒絕了這個提議:
“不說我了，學校裏最近有什麽事嗎？我加入了一個實驗室——這樣的經歷對以後的就業挺有幫助的，而且我還參加一項研究關於化硝，教授委任了我一些任務，你知道的，避免不了的爆炸，三個月之後還有一場小測試。”
這都是實話。
三個月後她確實有一場測試，而且作為福爾摩斯先生的助手，這也算是一項任務。
克萊爾一本正經的扯著謊，早已離開校園生活的理查也看不出真假，然而這次盧娜並沒有上套，她仍然質疑於好友的行動能力:
“你確定，克萊爾？你看起來很嚴重的樣子。”
她指的是她手上十分有欺騙性的夾板。
當時為了逃脫，克萊爾不惜扭斷自己的拇指，布魯姆醫生建議她最好不要用力，如果她不想得到一雙畸形的手的話。
……這麽一說確實也挺嚴重的。
但是叉牛排的力度……
為了讓對方安心，克萊爾晃了晃剩餘的八根手指:
“至少我在數量上還是占優勢的。”
一直微笑著充當壁花的理查也站到了她的對立面，皺著眉頭，表情嚴:
“骨頭的生長是很脆弱的，克萊爾，你不應該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別害羞，克萊爾，每個姐妹淘都會經歷這個階段。”
盧娜小心拿走對方手上的叉子，叉起一塊牛排後，一臉認真的送到她嘴邊。
克萊爾:“……”
“好吧，讓我們各退一步。”
克萊爾扭頭避開嘴邊充滿誘惑的牛肉，單憑這個味道，看來質量與價格確實成正比……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就要接受這個傳說中“每個姐妹淘都會經歷的階段”！
商量到最後，就是他們問服務生要了一盒牙簽。
一臉糾結的看著這盤造型奇葩的牛肉，上面根根聳立的牙簽……克萊爾覺得自己想要吃飯的欲望也不是那麽強烈。
如果不是覺得更加丟人，克萊爾真想捂住臉:
他們三人還能更幼稚一點嗎！
這樣的吃牛排方式，放眼倫敦也是獨一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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